天是不是亮了?景元想睁开眼睛看看窗外,却没有力气。他感受早晨特有的清冽气味,感受微弱的光映照在他的额头,感受身旁冰冷的温度,一切都宣告着暴行的结束,他又熬过了一晚。手指好重,眼皮也好重,好累,身体哪里都好痛,可景元发现自己居然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。
男人的情绪日渐不稳定,他阴晴不定,时常分不清自己想做什么,上一秒还对景元诉说爱意,下一秒就把小孩的手臂拎起重重地摔到什么地方,强硬地分开他无力颓软的双腿,恨不得把他的灵魂也一并在性爱的交欢中彻底碾碎。男人每次清醒时都会忏悔,怪自己没有控制好发热的头脑,却又在下一次继续凌虐景元。
说实话到后面已经算不上做爱了,小孩的身上全是青紫和血痕,最严重一次他的声带都被划开了,他捂着脖子不敢动弹,在床边跪坐了一整夜。那些错综复杂如大树的根脉爬遍他的身体,这些伤往往只会停留一夜,那是男人情绪最稳定的时候,可若是伤口恢复了,他就会生气地破口大骂,说景元一定是偷偷去丹鼎司了,否则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,他是不是想离开自己?景元被指责得怀疑自我,他只能无助地摇头,哀求男人不要生气他没有出过门。
最后两个人都崩溃地哭了,混乱的大脑已经分不出什么是快乐,什么是悲伤,什么是愤怒了。景元变得不敢看镜中的自己,只能在独处时一遍遍思考这样的生活是正确的吗,他往往感到自己是被深爱着的,但又因为这份畸形的感情而痛苦不已,可他同时深知自己离不开男人,就像男人需要他一样景元同样也深深需要男人,如果把他们分开比死了还要无法接受,这样病态地纠缠在一起每天都像活在天堂和地狱的夹缝里,他一边渴望,一边恐惧,一边在高潮中到达极乐的巅峰,一边崩坏地想着要不索性被杀死算了,浑浑噩噩惶惶终日,竟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。
时间不会为某个人停下脚步,日子总是要过的,这样就好,这样就可以了,一直,永远地…
“元元,元元。”
景元听到有个声音低低呼唤着他,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自己,似乎很大的风声,呼呼地刮过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,这才后知后觉有人正抱着他在空中飞速移动游走。他的身体比之前好上不少,起码没有那种被压路车仿佛碾压过的感觉了,景元努力把眼睛眯开一条缝,这个角度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发声者的一点下巴,隐约眼熟。
那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似曾相识的声音,只觉得熟悉,但再多,他也想不出来了。风好大,好冷,好想睡觉。小孩把自己的身体往里缩了缩,那人抱得更紧了。
很快两人落地,景元被他抱紧钻入一个屋子,平放在床上。那人总算有时间细细为景元治疗,他的手颤抖着检查着每个地方,四肢、乳房、内外阴、臀部、肠道,有的地方已经靠景元的自我修复能力治愈了,有的则还处于肿胀流血的状态,他看着看着低下头流泪了,手里却不敢停歇,一刻不停地治疗小孩的身体。景元有了力气,也不再闭目养神,而是睁着眼睛看眼前的男人,他面无血色,泛着病容和疲倦,时不时咳嗽几声,注意到景元看着自己时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来。
好眼熟,好眼熟,景元目光直直看着那双青蓝的龙角,被搅成肉泥的记忆总算翻出什么,龙角,长耳,是饮月君。他没什么反应,只想着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,他想回家,好想回家,现在就想回家。
阴穴里面涌出的液体红白黄混杂在一起呈现出又稠又稀的状态,腥骚味一下子弥漫开了,这幅样子放在景元身上是丹枫想都不敢想的,小孩被他们保护的极好,每次训练受伤流了血都会被白珩举高高玩痛痛飞走了的游戏,应星抱怨说景元这么点大放在短生种里都是还在玩旋转木马的年纪,怎么长生种反而天天剥削他,镜流只会拿出药水给景元的伤口细细涂上了,才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说你别老把景元当普通小孩,如今他已是云骑军的一大战力,受伤自然是躲不过的。
当然,如果能保护自己是最好的。顿了一下,镜流还是开口嘱咐景元,摸了摸他的头。景元其实不习惯被这么过度关注,但他毕竟是被家里人和这四个大人宠着长大的,小孩应了一声就搂着白珩的脖子往她怀里钻,被狐女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贴来贴去。他看到坐在一旁的自己也偷偷笑了,却还是故作不在意地低头看书,嘴里念叨着我平常不在你身边不能时刻为你疗伤,下次还粗心受伤可就要打屁股了,吓得景元缩在白珩怀里不肯露头,应星忍不住回嘴你该不会就是想打人家屁股吧,难道是龙尊大人的小爱好?
好吧!放开那个景元,让我来!
几个大人笑作一团,白珩抱着小孩说元元乖我们不跟坏叔叔玩,一溜烟跑走了。五个人手牵着手一起作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,他们三个人没有沦为被支配的傀儡,景元没有被当成性奴圈养在房里不见天日,他心疼的孩子,他关爱的孩子,他优秀的孩子,那样天真的纯善的,为他人着想的景元如今被玩弄得胸口挂着两团肉,下体也熟烂得宛如荡妇,淡漠地注视着窗外。
丹枫突然感觉恶心,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出门,扶着墙体忍不住吐了,酸水控制不住得从他的指缝间倾泻涌出,他呕得仿佛能把灵魂也吐出来,生理性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应星的那一剑搅得他内脏破裂流出,逼得丹枫在海里昏迷了几日才恢复了半数力气,他在温暖的海水中随波逐流,一日心口的巨疼强行唤醒了他,丹枫挣扎着往上游,破开水面大口喘气,才意识到自己为何在此。
景元有危险,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,硬是上了岸,靠近海附近的人已经不太有自我意识了,木偶般在沙滩上游荡。怎么、怎么会这样?沉睡几日,罗浮怕是有不少人已经陷入了这种状态,他是持明龙尊,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身上的违和,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,人们被夺舍般按部就班地行动着,混在人堆里与其他正常人共同生活在一起,他一个人怎么能与这么多个体对抗,更别说下死手,那都是他的同胞,他的血肉,他的战友。
丹枫隐匿了身形,躲在暗处观察几番,发现这些人时而清醒,时而混沌,这不像岁阳附体,反而像某种天外奇物作祟。心里有了猜想,丹枫想到一个人,一个对奇物了解甚广的人,阮梅,天才俱乐部的成员,对生命科技颇有研究的博士,她是仙舟人,时不时会在几艘仙舟上来回跃迁与各路学者交流学习。
丹枫又一次深深感到无力,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持明龙尊,掌握化龙秘法的一介持明人,他不能全知全能,不能天降神兵,不能想当然地想出手便出手。如今大局当前,就连镜流这种意志坚定的战士都被控制,他不能拿所有人的命不当回事,在确认发生什么前丹枫都无法打草惊蛇。所以他只能自己立刻出发去寻找阮梅,好在她恰巧就在罗浮仙舟的另一端,丹枫心慌的厉害,请求她帮忙判断事发原因,阮梅是个聪明人,听闻事态发展几乎立刻就理清了来龙去脉。
那奇物名为人造生态球,它是一个活物,同时又有其他活物寄宿在活体奇物之中,形成一种扭曲的共生关系。其作用就是帮助拥有者控制他人,最后将控制者也一起吞噬殆尽后就去寻找新的目标,这个危险物上次确实在罗浮周围的宇宙遗失了,他们都以为它还在太空里飘着,也没来得及去找,结果居然被仙舟人捡到了。
“不能再等了,这事必须立刻禀告元帅!”丹枫的手有些发抖,他还有那么多朋友被禁锢着意识,他几乎不敢相信景元他们生活在一种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,“不能直接对主体下手吗,如果他死亡的话其他人不能恢复神智?”
“不可贸然行事,那奇物被主体操纵,若是直接强攻激怒了他,怕是会激化他的恶念,到时候被催眠的那些人也许会永远失去意识,又或许会爆体而亡,你承担不了后果。而且别忘了那是活物,寄生了控制者,你就算杀了他,砍掉他的头,奇物也有办法短暂地延长他的意识,好让他带着所有人一起陪葬。”阮梅警告丹枫三思而后行,无数人质被一根蛛丝吊在空中摇摇欲坠,这种大厦将倾,如履薄冰的境地,压力前所未有地袭来,到底如何是好,到底有什么万全之策,他只觉得脑袋混乱一片,几乎要成浆糊,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所有人,到底要怎么做,他可是持明龙尊饮月君,如今却被一个奇物束缚了手脚,全然忘了有些奇物多么危险,甚至连毁灭星系也不在话下。如果景元在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拍着胸膛说没事我来想办法。
景元比他聪明太多了。想到这丹枫无力地捂住自己的头,景元他还在那里,等待自己去救他景元丹枫放下手,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,好像就是从景元的身边人开始,有人开始行动怪异。目标是冲着景元来的,而不是景元被无意间牵连下水,他总是下意识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对那个孩子,但
丹枫告诉了阮梅自己的顾虑,她想了一下,开口:“如果真如你所说,他或许就是主体的主要压迫对象,我们不知道他的动机和事件起因,但如果我们想办法切断那孩子与奇物的连接,或许就可以从内部击溃主体。”
“饮月君,你去把他带回来吧,之后的事我有把握。”
他听到她这么说,迫不及待地转身前往景元的住处。
就这样,他终于能没有顾虑地把景元带回来,得到的却是一副历经了磨难的空壳,丹枫把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,如果能发现得早一点,如果他能强大一点。他呆呆地坐在房外的石阶上看海,阮梅抱着乐器走向他,淡淡地注视着丹枫:“别颓废了,还有很多事情没做,进屋吧。”
景元盖着被子一动不动,就像睡着了,听到脚步声他才转过头,平静地看着丹枫和阮梅,他没有两人预想中的激烈反抗,没有像其他催眠的人一样大喊大叫,阮梅觉得这个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,丹枫却舍不得他痛苦,在事情解决前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当然再好不过了。对此阮梅叹了口气,她不好插手几人间的感情,但是针对催眠她还是有点措施。
女子唤出一把乐器,拨弄几个音符,景元听了突然皱起眉头,他死死盯着阮梅手中的琴弦,有些烦躁地一把抓起枕头向她砸去,丹枫挡下后抱住小孩乱动的身体,他不停挣扎扭动着,仿佛两人是会谋害他的凶手,最后咿呀地摇着头,想从他的怀里逃走,见状阮梅更加确信景元被催眠之深,她想方设法地将暗示融进琴音里,手指极快地弹奏曲调,那声音不断提醒小孩在一个错误的世界,所有东西都是错误的认知,快醒醒,快醒醒。
丹枫见他那么痛苦,心里绞痛不已,恨不得代替他受刑,红着眼圈把半身赤裸的景元抱在怀里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散乱的白发,哑声说元元不要害怕,很快就会结束了,我们以后和你应星哥哥白珩姐姐镜流师傅一起出去玩,我们去做巡海游侠吧,你不是最喜欢坐星槎出去玩吗。
他絮絮叨叨念着,景元像一棵在寒风中左右摇摆的小树苗,抖个不停,大脑要炸开一般剧烈翻滚着,他感觉那音乐好似一只无形的手,正硬生生把他的脊柱从他跳动的血肉里慢慢拔出,比砸在玻璃堆里还疼上一百倍,比被爱人用憎恨的目光注视还疼上一亿倍,他身体里层层叠叠堆积的伤疤正飞快地撕裂开来,景元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尖叫了,他已经粉碎了,融化了,肌理和骨头被磨成屑了,整个人都不存在了。但即使精神上冲击再大,他依然完整地被丹枫抱在怀里,那怀抱好似无数把利刃要将他凌迟,那旋律有如压路机不顾他的挣扎来回碾压,小孩已经被疼痛压垮了,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,话都说不利索了,硬是逼着自己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。
“枫哥痛”琴声戛然而止。丹枫揽着仿佛从海里打捞起来一样大汗淋漓的景元,手心早就被自己的指甲掐得鲜血直流,他看着小孩因为过度疼痛反而有些清明的眼睛,害怕得脑子一片空白。阮梅上前掀开景元的眼皮看了看,说这个方法有效,但是一次性从根部解决过于激进,小孩的身体受不住,弹半分钟就到极限了。
原来只有三十秒,他却仿佛受刑了十年那么久,不要,不要这么对他,好痛,太痛了。景元抗拒得攥紧丹枫的袖子,他大脑耗尽最后的力气飞速运转着,怎么办,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,好可怕,为什么不放我回家。仅仅过了不到一秒,景元就想出了对策,他生怕女人继续弹奏,只好压下惊惧,乖顺地依偎进丹枫怀里,露出亲近的神色,他甚至主动蹭着那人的脖子,示弱地哀求:“枫哥,你去找师傅他们吧,我想起来了很多东西,想自己一个人捋一下,我待在这边等你们把应星哥他们带回来。”
小孩主动靠近自己的行为让丹枫有些惊喜,但是他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,正想拒绝,阮梅却按住丹枫的肩膀,摇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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