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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1 廚娘桂香(第1页)

早饭后,大牛掏出《**语录》,很严肃地说;

“**教导我们说,三大纪律、八项注意,第、第、第七,优待俘虏。林木森,沈书记、王主任有指示,在屋里嫌闷的话,你可以到庭院里转转。喂!警告你,林木森,不许逃跑。逃跑也没用,逃到台湾也会被抓回来的。”

真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嘴脸!林木森即反感又无奈,想想自己在“大队治保会”时对“嫌疑人员”不也是“招之而来,挥之而去”吗?

林木森负气不想动,又按耐不住心底的蠢动。通过昨天的虚惊,他感到了一种无奈,“不如意事常**,可與人語无二三。”从沈心田的话语中,林木森隐隐地觉察到抓他是因涉及到一件特大的案件;然而这特大案件,现在莫说林木森弄不清,可能连办案人也说不清了。“一打三反”运动开始的时候,全国上下革命激情澎湃,可运动在不知不觉的时候,革命的激情泡制出了许多闹剧、笑剧和悲剧。清查“太湖别动队”时,单钱北大队就涉及到八十多人,其中有三十六人被“立案审查”,重则送“公社冶保会”,最轻的也在大队先后“审查”了三五天,最终只闻其名却不见其影。尝到“立案审查”滋味的林木森开始体验被他“审查”的人的心情,这般地压抑、忧愤、无奈、无助……

当初我为什么这么急功近利?有一次同时传唤了近三十人,一个个地问,许多人蜷缩着蹲在墙脚一天。他们是靠工分吃饭,满肚子忧愤,谁也不敢吭一声。对了,是因为王宏铭所说,“要立新功”!想“立新功”好调进“公社治保会”,想调进龙溪茧站……结果,现在还真进了龙溪茧站!

林木森不由哑声笑了,笑得整个胸脯都隐隐作痛。

走出房间,久违的阳光灿烂。身上暖烘烘地。自由真好!

管理人员小楼的庭院不大,种有一棵梧桐树,三颗刺槐,几丛蔷薇。小楼没有码头,沿龙溪河砌有高墙;围墙两端,前后各有一扇院墙门。前门是食堂,向后是……后院墙开着。后院有货运码头;比小楼庭院大二倍多。一排员工宿舍对面,是煤库,杂屋间与厕所。

想到厕所,林木森笑了。开“三级干部会”时,伙食各大队自己开,统一每人每天交伙食费一角五。烧饭柴草由公社良种场供应,米是各人带的。说是每人每天一斤二两米,可每人都按一斤半带;全是粒粒滚圆的晚梗。舅妈给他舀好米,还加了二把,说,“多带点;不要被人笑话,说你打混吃‘白食’。”大家的米都带得多,吃不完,最后一餐的米下锅了,多余的便由谁买去或送到公社粮站,卖了的钱打“牙祭”。美美地吃餐肉,真痛快!

可生产队长们都心惜日益见涨的屎坑。王阿土每次便后,总责怪自己是“吃家饭屙野屎”,恨不能屎尿都憋回钱北去。

后院宽敞的水泥道上有一堆煤,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吃力地在和着;秋日下,汗水已湿透了她的衣衫。

“我来和。”林木森走了过去,抓住胖女人手中的铁铲。

胖女人笑了;倏然,胖脸上的一双狭长月芽眼闪过一些恐惧,她问:

“你,你是……那个反革命?”

她退了两步,警惕地望着林木森,本能地用圆滚滚的双手护在胸前;单薄的短袖衫,被汗水湿透,清晰地呈现出一对半腴的*房,*头象花生米。

林木森忙侧开脸,木然地点点头,只是下意识地用力和着煤。他没有做过煤,显得很笨拙。在湖南,家里烧的是藕煤;在湖兴城里烧的是煤球,乡里烧的是柴。各家作煤,只是把碎了的成品煤放在破脸盆里,掺上些水,用清煤灰的小铲子翻动一下,作封火用。此时的他像憋足了一股劲,使劲地翻动煤。出汗真好,劳动真痛快!能自由地挥洒汗水,才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。铁铲撞击、擦动水泥地板,发出铿锵声响,劳动使他忘却了心中一切不快。突然他把鞋一脱,赤脚踏进煤堆,用力踏踩,“吧唧吧唧”的响声使他回到儿时;下雨了,他和穿着“元宝套鞋”的同学,有意地踏养地上的水洼,积水四溅,孩童时的他,追逐着,开心地大笑……

“好了,可以了。”

胖女人叫住林木森。她叫徐桂香,是茧站的厨娘。徐桂香一直倚在庭院一颗苦楝树下望着他。待他赤脚去和煤时,徐桂香匆匆回了趟食堂,拎来茶壶和几个包子。

徐桂香说:“来,喝口水。让煤醒一下。累了吧,吃个包子。”

林木森停下,手脚站满了湿煤。他走向货运码头,在院门口站住了,小声地问:“我想去洗洗,可以吗?”

一句话,激起徐桂香满腹怜悯。多好的人,能主动帮助人,在茧站吃饭有二十多个年轻小伙,有几个帮她做了点什么呢?就是自家财旺、桑旺两兄弟来我,也是手插口袋里,扫帚倒了,一步迈过,扶也不扶。

“去,洗洗去。去!”

徐桂香挺起高耸的胸,大声地说,还用力地挥挥手;像是一只母鸡在庇护恐惧的小鸡。此时林木森真像一只羽毛未丰,争斗惨败后又跌入水中的小公鸡。

“吃吧,有些凉了。”望着大口吃包子的林木森,徐桂香很高兴,说:“不要急,还有包子。对了,大牛每次打的饭都是给你了吗?”

林木森忙点点头。他知道,徐桂香见他狼呑虎咽的吃相,怀疑大牛剋扣了他的饭菜。

林木森喜欢吃面制品。湖兴也种小麦,因为麦秸硬,作蚕簇立得稳。社员却很少吃面制品,做馒头包子要“老面”发,要用碱中和,麻烦不说,发得不好,酸;发好了,泡泡的,攥在手中只有一团,那象米粉团子结结实实地。社员除了留点在家人生日时压些面条、小孩嘴馋时摊两张饼,大多作公粮上交。公社食堂则不同,米粉团子要去磨粉,面粉可用麦子去面粉厂换,方便多了。包子是酸菜馅,掺了咸水笋,用肥肉油拌馅,还有油渣沫,真香。林木森也奇怪,此时怎么会吃得这么香。

“你叫林木森……钱北的……犯了什么事?”徐桂香见林木森的眼光黯淡下来,忙说,“喝茶。包子有些凉,喝口热茶。”

“谢谢!我,我吃饱了。“

林木森突然地恭敬,徐桂香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像被人撒了一把胡椒盐,又咸又辣又麻。忙递上一只包子,劝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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